船

●陈卫星

过几天，又要去南京秦淮河边的逸庐书院学习，这不禁让我想起了秦淮河里的船。秦淮河里的船，在朱自清笔下“比北京万生园，颐和园的船好，比西湖的船好，比扬州瘦西湖的船也好”。“但那淡蓝色的栏杆，空敞的舱，也足系人情思。里面通常放着两张藤的躺椅。躺下，可以谈天，可以望远，可以顾盼两岸的河房。”

在文人墨客的笔底，清澈的河水，荡漾的涟漪都是情思，船是离别和重逢的音符，总是那么扣人心弦。“都门帐饮无绪，留恋处，兰舟催发”“红藕香残玉簟秋，轻解罗裳，独上兰舟”。哪怕是一把桨，一竿橹都是诗意的流淌。“旧堤分燕尾，桂棹轻鸥，宝勒倚残云”，这一句句经典犹如一幅幅画卷呈现在眼前，无不令人遐思。

我家祖辈是摇航船的，所以我对船有亲近感。听祖父讲，重祖父那会儿每天起早从乡下摇船带客带货到湖州务前河头码头，晌午时分回转，日复一日，生计使然。而我记忆中的船则少了些诗意，因家乡水网密布，有些农田桑地无船路不通，船更多用途是出行和农事工具，一动船就意味着有更多繁重的活要干，收割好的农作物要运回，河滨里的泥要捻，桑条要剪，肥料要送到地里，诸如此类，不一而足。每次摇船，大人把撸，我握绷绳，绷绳一推一拉也是个技术活，要乘势而为，力气大了容易掉撸头，轻了又使不上劲。记忆最深的是有天夜里，我边打瞌睡边握绷绳，竟然不会落入水中。年岁稍大点后，我们一起的小伙伴都学会了摇船，掰梢推梢动作自如，就像现在开汽车，手与橹已经浑然一体了，只是摇久了会很累。

最快乐的摇船经历莫过于去卖年猪，父亲一早把猪从圈里绑上挑上船。我一路行一路遐想，猪肺猪心应该可以买回，父亲兴许会把猪前爪也买回家，晚上可以吃到肉汤饭了。我越想越兴奋，摇船也有劲，看着橹划动的一轮轮水波也特别入眼，三橹两橹很快就到了集镇。但供销社验猪员手拿蓝印，趾高气扬地瞄了猪一眼，说是不够级。父亲哀求了几次，还是不行，只好心灰意冷地把猪摇回，当然回来时打算买的猪肉也变成了猪血。

后来我从农村去了杭州读书，当然不用摇船去了，每次都是从袁家汇乘去杭州的班船。夏天，船舱里混合着汗臭味、鱼腥味，听着刺耳的马达声，哪像如今干净舒适的高铁二十多分钟可以到达杭州。世事变迁，几人可预知？

过几天去南京，如果可以的话，我一定去感受一下朱自清笔下秦淮河的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