捉鳝记

□陈卫星

每逢端午，江南有品尝“五黄”之风俗。“五黄”者：黄鱼，黄瓜，黄鳝，咸蛋黄，雄黄酒。中医以为端午前后食之可借节气之力抑霉运，提精力也。湖州不近海，鲜见黄鱼，然野生黄鳝却为餐桌常见之物。

捉鳝之法甚多，蚯蚓乃是必备之饵，携铁钯一柄，于桑地或屋旁松软之地，见有蚯蚓粪屎之处下钯翻土易得。既蓄蚯蚓，还须裁剪杨树或桑树老枝条若干，长度盈尺即可，引一细线缚于短枝中间，另一端系一缝纫针，针上套上蚯蚓，工具乃成。

傍晚时分，夕阳西下，农村田垄上应是油菜籽熟，麦浪滚滚，此时无暇赏景，便寻几处有浅水的田间沟渠，每隔些许距离插枝条于田梗侧，诱饵置水中，事毕返家晚饭即可。入夜，鳝出巢觅食，见蚯蚓蠕动，大喜，吞噬之，针随之入口卡其喉，欲脱不得也。待一二时辰后吾往视之，少则可得十来条，多则几十余条，满载而归。如需扩大战果，则可再下饵料，易地设伏，次日早起收取可矣。

燕子筑巢时，正是春耕农忙季，油菜小麦收获后田间已灌满水，拖拉机来回耘田。此时捉鳝又是另番情形。土壤被切细翻开后，鳝鳅昆虫等因巢被扰，纷纷从泥底逃出，空中燕子飞舞寻食，吾辈小儿则卷起裤脚，捋起长袖，腰系鱼篓，手执特制的竹剪，尾随于拖拉机后。每见鳝出，跃步而上，乱剪一气，虽泥泞一身而不自顾，倾时收获颇丰，始归。入夜，平整之田中因鳝失其所，必会游曳于田间水中，仍可借助灯光尽兴捕之。

鳝乃雌雄同体之物，初时为雌，长及三十几公分排卵后始转性，至五十几公分后方为雄体。雌体排卵后必会吐沫，受精卵浮于沫上，借日光之照射始发育，故水田半湿处因其沫而易见其踪迹。

前述方法所捉之鳝多为雌性小鳝，欲捕大鳝须往田梗大渠或池塘边觅之。鳝穴居，访穴之法可观其洞口泥土之新鲜度及爬痕，此须经验也。既得其穴，可观地貌，若在田梗上两侧皆有洞口，且彼侧鳝不易溜，可使脚踩入此侧洞口猛踹，鳝必撺出，可用鳝剪夹之，或双手十指齐力钳之。若洞在池塘或河边，可取一毛线针大小长短之铁针，一头锤细并卷曲成钩状，置蚯蚓于钩处，往穴内轻轻试探。若鳝在内必有互动，汝试鳝，鳝亦试饵，如此往复，心不可急。待鳝上钩，不可轻易拉出，应深捅入鳝口，再顺势拉扯，钩住鳝口，则功成矣。此法所捉者，小者二三两，大者六七两亦有之，乐哉！

端午又至，本欲再次亲往捉鳝，并小试吾划鳝丝炒鳝段的烹制小技，然今之农村生态已非昔时，又岂能如愿乎？此人生又一憾事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