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笋
□陈卫星
每年春节前,我母亲必定会腌制很多咸肉,为的只是作为春笋的配料,这不,眼下又等来了春笋季。
“笋”,以前写作“筍”,许慎《说文解字》中解为“竹胎”,上面是竹字头,下边半包围结构形似母腹,部首日是一个象形的眼睛,犹如竹母之腹中胎儿,春雷一响,便被唤醒萌动,极形象。
竹笋味道鲜美,宋朝黄庭坚《食笋十韵》有“洛下斑竹笋,花时压鲑菜”之誉,唐朝王延彬更是“因携久酝松醪酒,自煮新抽竹笋羮”。唐朝狂僧怀素有《苦笋帖》传世:“苦笋及茗异常佳,乃可径来。怀素上。”短短十四字,意思是说苦笋和茶都很好,你就直接送来吧。单从字面可知怀素先生对美食的渴求一点也不含糊。
我亦喜笋,妹夫家住南门下菰城上金寺边,其地特产白壳笋,味不涩。每得新笋,妹夫必先送来尝鲜,我每亲自下厨,剥笋壳,削笋根,留笋衣少许,截笋上下两断,上半截切丝烧鲫鱼炒鸡蛋均可,下半截则与母亲腌的咸肉配伍。新鲜嫩笋不必入水汆,汆则有熟气,味去大半,此烧笋之秘诀,轻易不示人。烹制时,咸肉与水先入锅煮,至肉熟七分,切块之笋方可同煮,待笋熟至九分即可,太熟则味失矣。此时咸肉之馨香浓郁与春笋之鲜爽脆嫩完美结合,舌尖上便有了东坡先生所讲的“茶笋尽滋味,松杉真法音”的余味了。
儿时,我家屋后亦有早园竹一片,其味不及春笋,近几年妹夫都邀我去他家山上挖笋,我亦乐而往之。破土而出的春笋是乌梢头,不宜入菜,而挖地下之笋就得像工兵排雷一样,寻找被新笋撑开的缝隙,缝隙越大,笋亦越大,我等新手找到几处,便兴奋不已。挖笋时先用笋铲轻轻去除表层土,黄犊角笋尖露出时亦惊喜,此时需据笋尖之嫩叶方向判断下铲之方向,此亦挖笋之诀窍。挖笋是个力气活,有的笋高达半米,笋坑必须挖得较深,当然随着最后一铲笋与根茎分离,喜悦之情亦溢于言表。
妹夫的父亲经常打理竹园,施肥割草,每年还得去翻畦。在竹林中,我们会看到很多既深且宽的沟壑,就像拼图游戏中的空格,每年依次将边上的土翻新挪移,使土壤不板结,次年,翻过的土壤里长出的春笋又多又大。我问他每天挖笋多少。老人自豪地告诉我,他一天能挖三百多斤,销售不用愁,有专人来收购,可惜批发单价平均算下来不到一元一斤。由此看来,去除平时管理的费用,笋的经济效益还是很低的,所以说农事不易,粒粒皆辛苦,非谬也。
我原本想有那么一天再回到乡下,学古人“躬耕于南阳”,看来生活原本没那么简单,光有美好的愿望还不行,那就乐山乐水,随遇而安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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