寻找“不炸弹”

□周顺荣

在部队的几年时间里，见到的、碰到的事情很多，有的被模糊了，而有的却被记得牢牢的。尽管时光已经飘逝几十年，但时至今日仍是记忆犹新。

俗话说“夏练三伏，冬练三九”。每年的七八月，东海前哨舟山海岛气候格外炎热，在这样的炎热季节，正是驻岛守备部队战士练兵的最佳时机。不论步兵还是炮兵，实弹射击是每年必不可少的训练科目，只不过是轻武器和重武器而已。

我们连是炮兵连，下午牵引车拉着炮车驰行到海边山腰上，大家分工又协作，穿着军装、戴着军帽、扎着腰带，在毒辣辣的太阳底下构筑工事。架炮瞄准捆装药包，一阵紧张忙碌之后，炮兵们只等待“准备射击”的命令。

白天实弹射击一发炮弹，除了一声猛烈的巨响、一阵滚烫的热浪和周边腾起的几乎要窒息的滚滚烟雾泥灰外，其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征状。可是夜晚射击就好看啦，一条巨长的弧形火带从炮口喷出，在漆黑的夜幕中跟着飞射的炮弹，渐渐消失在苍穹之中，令人勾起一阵美好的遐思。

那是在1979年夏天的一个傍晚，我们匆匆吃过晚饭后，背上枪支全副武装。先将大炮拉出，将牵引环挂在了军车尾部的挂钩上，六个兵“唰”地一下全都上了汽车。车开到了海边停在一个叫沙蜓蛟的地方，全班六个炮兵仅半个多小时就将准备工作全部做好，只等天黑了在规定时间内进行实弹射击。

晚上8时许，突然传来“各炮注意，准备射击”的指令，炮班战士们弹跳似地从地上迅速站起，各就各位投入战斗之中。“一炮射击！”“一炮射击完毕！”“二炮射击！”“二炮射击完毕！”

炮弹出膛，一声刺耳的呼啸，几秒钟过后，前方几千米远的小礁，接连传来一簇簇闪光，之后又听得一声声巨响，射出去的炮弹按照预定设想，一颗颗命中目标。

第二轮射击又开始了，苏北口音的连长正在用望远镜观察爆炸点情况，突然他自言自语起来：“咦？好像有一颗炮弹没有炸响么？”经与身旁现场观察员核对，确实有一发炮弹没有爆炸。少一发炮弹没有爆炸，就是有一发炮弹没有射中目标，考核成绩因此也大受影响。怎么办？

实弹射击训练结束后，大家很快撤出阵地。此时的连长考虑的不是考核成绩，他担心的是那发没有爆炸的炮弹将会给渔民、老百姓带来伤害。

为了消除安全隐患，遵照连长嘱咐，第二天一早副连长带领几个战士，雇了渔民一条小舢板划到昨晚实弹射击时当作目标的那个小礁。小礁面积只有三四个篮球场那么大，周围拉起了警戒线后，大家小心翼翼地分散寻找那颗没有爆炸的炸弹。

突然有人大喊起来：“有啦，快过来看，在这儿呢！”听到喊声，大家壮着胆从四面围了过来。真叫“无巧不成书”，大半颗暗黑色炮弹正静静地卧躺着，在礁石的隙缝中还插着一个未爆炸的炮弹引信。看到这情景，大家倒吸着一口冷气：“真危险哪！”

原来，昨晚射出的那发炮弹，确实命中了目标，只不过炮弹落地时锥形的引信腰部正好被卡在礁石的缝隙中，使引信尖头没有接触地面，从而没有将炮弹引爆。再说，16公斤重的迫击炮炮弹弹体为生铁铸就，被射出炮膛后锥形的炮弹颈肩部重重撞击在礁石上，弹体破碎，淡黄色的炸药洒落四周。

问题和隐患被找到了，连部领导心里悬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可以放下了。后来，从营部要来几颗手榴弹，用绳索捆绑在一起，小心轻放在引信旁边，将引信引爆销毁，借着火源和爆轰，散落一地的炸药也一起被引燃销毁。

事后回味当时的情景，大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。如果不及时将引信和炸药销毁，万一在附近作业的渔民到小礁上休息，或者小孩来捉鱼摸虾什么的，看到引信好奇拨弄时被引爆，那极有可能闯下人命关天的大祸来。